杜甫五律《月夜忆舍弟》读记

杜甫五律《月夜忆舍弟》读记

（小河西）

这首诗作于乾元二年（759）秋，时杜甫客秦州。杜甫有四个弟弟：颍、观、丰、占。安史乱前，杜甫已移家长安，有两三个弟弟仍在山东或河南。其中年长的杜颖、杜观很可能已成家。安史乱后家人失去消息。杜甫肯定一直在打探家人消息。乾元元年（758）春，杜甫在长安任拾遗时，收到某弟来信。当时写诗《得舍弟消息-风吹紫荆树》叙感受。诗中有“花落辞故枝，风回返无处”的句子。意思是洛阳虽收回，但舍弟像落花一样“返无处”。杜甫当时一定回了信。但由于战乱，人烟稀少，弟能否收到信很难说。乾元二年（759）春，杜甫特意请假赴洛阳寻亲，并再次给弟写信，同时写下组诗《忆弟二首》。因当时叛军被围邺城，平叛形势尚好。杜甫写下“故园花自发，春日鸟还飞”的句子。迫切希望弟回故乡。不久，杜甫收到弟弟来信。激动之余连续写《得舍弟消息（乱后谁归得）》和《得弟消息二首》。由于此时邺城围失败，史思明卷土重来，平乱形势急转直下。杜甫反而又劝弟弟暂不要回洛阳。（“乱后谁归得？他乡胜故乡”。）这年秋天，杜甫辞官流离秦州，也许在白露那天，听到边城戍鼓，看到南飞大雁，望着天上明月，又想起了散落各地的兄弟。

月夜忆舍弟（杜甫）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戍鼓：守边军队的鼓。《说文》：“戍，守边也。”《岁暮碛外……》（岑参）：“西风传戍鼓，南望见前军。”边秋：《有所思》（梁-张正见）：“看花忆塞草，对月想边秋。”

一雁：孤雁。一是“鸿雁传书”。（见《汉书-李广苏建传》。）后常以鸿雁代书信。二是“鸿雁行”。《礼记-王制》“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逾。”雁行，并行而稍后之意。后以借指兄弟。《遣兴》（杜甫）“我今日夜忧，诸弟各异方。仰看云中雁，禽鸟亦有行”。

露白：白露。白露后天气渐凉，寒生露凝。《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礼记-月令》：“孟秋之月，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逸周书-时训解》：“白露之日，鸿雁来。”《蒹葭》（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别赋》（梁-江淹）：“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珪，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况乃：何况；而且。《后汉书-王符传》：“以罪犯人，必加诛罚，况乃犯天，得无咎乎？”《敬酬王明府》（梁-何逊）：“念别已零泪，况乃思故乡。”

大意：戍楼响起宵禁的鼓声，秋季的边塞传来孤雁的号鸣。从今夜开始白露降凉风至鸿雁来，还是觉得家乡的月亮更明。兄弟们都离散各地，家人已没办法询问其死生。因为寄信询问常常收不到，况且天下依旧战乱未平。

诗意串述：这首诗是杜甫名作。首联从戍鼓、秋雁写起。听戍鼓想到洛阳再次失陷，想到中原战乱。闻秋雁，想到兄弟，想到兄弟音信又断。次联写白露夜月。千古名句。“今夜露白”，“白露之日，鸿雁来”。“故乡月明”，弟弟们都在望月思乡。三联写弟。弟弟们流散各地生死不明。为啥生死不明？末联写原因。因为“未休兵”，因为“寄书常不达”。全诗语言简明，层次井然。首尾照应，结构严谨。逻辑链清晰：露白--鸿雁--明月—故乡--兄弟--未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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