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得住，攻不下，志愿军攻坚能力为啥弱——我看长津湖之战（六）

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东线战场，我志愿军第9兵团待美第10军主力进入长津湖地区后，于11月27日夜发起全面攻击，经一夜战斗，将长津湖地区之敌分割包围在柳潭里、下碣隅里、新兴里、古土里等数个据点。在当夜的战斗中，志愿军分别对柳潭里和新兴里等据点进行了攻击，但均未达成歼敌目标。

在28日夜，志愿军第20军第58师对下碣隅里之敌进行了攻击，第173团在南面发起冲击，至24时前后，成功突破南面H连阵地，但没有发展成决定性的战果；对西南面I连进行攻击，没有达成突破。同时，第172团占领了东丘（1071高地），与敌形成对峙，卡住了敌南逃的退路。

我志愿军之所以能够快速分割长津湖地区之敌，主要是地形条件有利，战役筹划得当。长津湖地区为高原山地，火车通至真兴里，过了黄草岭，一直到柳潭里就只有一条土石公路，美军机械化部队机动能力强，但消耗也大，机动和后勤保障都离不开公路。利用敌孤军深入，翼侧暴露，一字长蛇阵的弱点，志愿军第9兵团决心分割包围，各个歼灭敌人。志愿军的轻装步兵从山间大车路和小道穿插至敌侧后，通过破路、炸桥、设置障碍，并在道路两翼设伏，将敌分割包围在各个孤立的据点。

志愿军最后之所以没有达成攻歼被围之敌，主要还是以下几个原因。

一是轻装疾行，攻击火力不足。在淮海战役之前的华野特纵已经拥有几百门的重炮，包括36门的105毫米榴弹炮团就有4人。除了美械重炮还有日式的100毫米榴弹炮和加农炮，而且除了重炮之外还坦克、工兵和高炮等装备，这支华野压箱底的王牌在随后的碾庄和双堆集战斗中给予国民党军沉重打击。但第9兵团入朝比较仓促，重型装备来不及输送。部队进入长津湖地区后，走的是大车路、山间小道，轻装疾进，即使有重炮也跟不上，作战地区地形条件不利于重装备使用和重炮开进。因此，只有少量轻便火炮伴随步兵行动，杀伤力不够，不足以毁坏敌防御设施和杀伤工事内有生力量。同样，志愿军也缺乏反坦克兵器，最多每团只有8-9具90毫米火箭筒作为反坦克火器，无法对坦克包裹起来的美军阵地形成实质性威胁。

二是一军对三军，非对称作战。入朝之后由于美军大规模轰炸，志愿军第9兵团后勤补给极其困难，连步兵炮和迫击炮的炮弹也不足。由于只有轻武器，进攻的志愿军只有依靠集团冲锋和集中投弹（电视剧《亮剑》中大家见过这样的场景）来提高火力密度，也就是美军所谓的“人海战术”。

但即使这样，敌人也不给我们机会。白天敌人飞机活动的厉害，部队稍一集结，地面美军就召来飞机轰炸和扫射。为营救地面部队，敌机晚上有时候也飞到战场上空，靠投照明弹来寻找攻击目标。志愿军部队根本没法集结，连集团冲锋都不能遂行。由于无法集中兵力对敌实施攻击，部队只好分为若干股，分头攻击敌人，虽然不能一举歼灭敌人，但也能不断地给敌人造成伤亡，在精神上打垮敌人。这样，始终与敌人保持不离不即的状态，击退了敌人，保障了西线志愿军的侧背安全。

三是敌协同好，我通信不足。27日夜，德洞山口美陆战第1师第7团F连，在志愿军第59师一个团攻击下守住了阵地，有力地保证了柳潭里之敌的撤退。从这次战斗可以看出，F连是一个加强连，可得到下碣隅里一个炮兵连的支援，同时还配备了一个陆空联络小组，可以引导空中攻击和空投物资。看上去是我一个团对敌一个连，没有歼灭敌人是作战不力。但对于美军这样具备体系作战能力的敌人，前线对抗的是一个连，但不可以仅看作是一个连的，还要看到后面的支援火力和后勤支持系统。我是单一步兵对敌一个作战体系，不能简单地以兵力对比来比较。

美军一个军有无线电台5000部，而志愿军一个军只有70部，只能配备到团以上，营以下通信只能靠吹号和哨子，“枪声就是命令”反映的是志愿军的战斗精神，也说明通信手段不足。战斗打响后，志愿军多次突破敌防御前沿，由于夜间无法掌握部队情况，无法投入后续突击力量，错失了发展进攻歼灭敌人的良机。

特别是新兴里战斗，志愿军第80师从北、东、南三个方向进攻新兴里环形阵地。志愿军隐蔽接敌，东面的美第31团K连、I连和第57炮兵营A连被迅速击溃，火炮被志愿军缴获。突入新兴里后，我与敌逐屋争夺，很快一一肃清了美31团3营营部据守的房屋，美31团3营营长赖利中校被炸成重伤。此外，美第57炮兵营营长恩布利中校也在混战中被击伤。新兴里环形阵地上只有美第57炮兵营B连和村内的美第31团M连（重武器连）还在顽强地抵抗。由于后续突击力量不足，功亏一篑，破晓时分，第80师部队退出了新兴里，美军恢复了夜里丢失的全部阵地，炮兵A连遗弃的105榴弹炮全部完好无损地回到了美军手上。

四是天气严寒，缺粮少弹。长津湖地区冬季天气严寒，美军除进行防冻训练外，还有大量的防寒物资保障。陆战第1师的冬装包括防寒帽、厚呢军装、毛衣、大衣、毛袜、皮靴和鸭绒睡袋。连队装备棉帐篷、火炉等。每班、每辆车除配备小汽油炉外，阵地上还有专门供热的电炉。有肉、豆制成的熟食罐头（C 种野战口粮），甚至有肉、奶制品、蔬菜、水果罐头（B 种野战口粮）供应。美军的防寒能力，许多条件是志愿军根本无法具备的。但即便如此，长津湖之战美军非战斗减员仍高达 7313 人，其中大部分是冻伤。

而志愿军第9兵团由于战前准备极不充分，敌机从早到晚肆无忌惮地狂轰滥炸，只要是见到地面活动的物体就轰炸、扫射，实施无差别的攻击，粮食、被服、弹药等物资无法运到部队手里。长津湖地区人烟稀少，开战以后，敌机又炸毁了长津湖地区所有的房屋，根本无法就地解决食宿，部队只好在雪地露营，加上抗寒被服严重不足，出现了大量因冻饿而产生的减员。在战役进行期间，战区连降大雪，气温平均在零下摄氏27度左右，最低达零下30多度，雪积数尺，江河道路冰冻。官兵们衣着单薄，粮弹缺乏，忍饥受冻，加上后勤补给困难，有的部队一两天只能吃上一顿结冰的高粱米，官兵体质严重下降，很多战士在干粮袋留下一把炒面作为冲锋粮。在新兴里战斗中，第27军第80师第240团5连冲锋时受到敌火压制，全连呈战斗队形卧倒在雪地，最后全部冻死，反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不怕牺牲、视死如归的英勇气概，对美军官兵造成极大的震撼，在心理上留下了极深的阴影。同样，严寒的天气也直接影响了武器的使用，志愿军部队配备的迫击炮70%无法使用，许多步枪、机枪枪栓被冻无法击发，通信联络也极不畅通，影响了作战行动。

第9兵团部队围歼长津湖地区被分割包围之敌的战斗进行得极为艰苦、极为残酷、极为惨烈、极为悲壮，其艰巨程度完全出乎战前的想象和预计。

中国人民志愿军及时总结经验，改善部队装备，加强粮弹物资保障，下达了“兵力部署前轻后重，火力配置前重后轻”战术指示。1952年秋季战术反击作战，志愿军贯彻“零敲牛皮糖”、打小歼灭战指导方针，在巩固阵地作战的基础上，依托坚固防御阵地向“联合国军”有坚固设防的阵地发动攻击。志愿军在兵力火力的使用上有了很大变化，一般攻击敌军1个连，使用步兵1个连，而使用炮兵则为8——10个连，火炮30——40门，步兵、炮兵间的协同密切，炮兵发挥了重要。正如1952年12月16日，由周恩来起草以毛泽东名义给斯大林的电报中所说：“今年秋季作战，我取得如此胜利，除由于官兵勇敢、工事坚固、指挥得当、供应不缺外，炮火的猛烈和射击的准确实为致胜的要素。”

到1953年夏季反击作战进攻作战中，步兵、炮兵协同密切，炮兵支援的力度比1952年秋季加大。攻击敌军1个连的目标，一般使用步兵1个连，而支援炮兵则达10——15个连，火炮40——60门，致使攻击的20个目标，除对1个排的阵地攻击未成功外，其余19个目标均按预定计划攻克了阵地，歼灭了防守之敌。志愿军共毙伤俘敌4,100余人，自身作伤亡1,608人，敌与志愿军伤亡对比为2.6：1。到了这时，中国人民志愿军不但能够拿得下敌坚固设防的阵地，而且还不磕着牙。

1953年2月7日，在全国政协第一届第四次会议闭幕式上，毛泽东主席有一个讲话，谈到了抗美援朝战争。他说，这个仗我们已经打了两年多，还要打多少时间呢？我看我们不要做决定，要由美国的杜鲁门，或是艾森豪威尔，或是其他的什么总统，让他们来决定吧，他们要打多久，就打多久，一直打到我们完全胜利为止。毛泽东主席讲完话，整个会场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掌声，大家想这是怎样的一种气概？要打多久就打多久，直到打到我们完全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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